第三卷 第七章 忠魂(五)-《《明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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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噢”!高德勇恍然大悟,连连向帖木尔致谢。“谢谢,谢谢大哥和诸位将军。你们看我,白做了一辈子生意,怎么就没算过这帐呢”!端起酒杯去接晴儿倒来的美酒,手背上猛然一热。一滴血!高德勇的手抖了抖,宽大的袍袖悄悄地滑起来遮住了手背。隔着面纱,他看到晴儿的目光仿佛如两把利刃,直直地从狂笑着的众人颈嗓处扫过。

    接下来几天俱是在欢宴中渡过,阿里玛图原来的居民已经被屠戮干净,周围的农田,草场不必履行任何手续。就可以全部转移到高德勇名下。帖木儿派来的幕僚与辅臣也纷纷就位,一边帮助高德勇整顿家务,一边手把手教给他如何按穆斯林规矩管理城市。扮做高家随从的老镖头张怀仁与众镖师走不得,虽然十分不情愿,也一起搬入了高德勇的城主府。镖师们看到没良心的高胖子每天忙进忙出接收城市,巡视街道,少不得暗中冲着他的背影吐上几口吐沫。这个动作不小心惹恼了晴儿,吩咐厨房特意给大伙开了小灶,菜肴数量锐减,米饭里砂子日多。老镖头张怀仁虽然一直以“高爷必有所图”的理由来安慰大伙和自己。可眼见着城外驻扎的各路诸侯一路路向东开拔,心里也渐渐着了慌,几度出言试探高德勇的态度,都被胖子以其他事情支开了。

    帖木儿并非对自己没防范之心,这一点高德勇很清楚。名义上。阿里玛图已经属于他阿尔斯楞,实际上,帖木儿派来从员主管着这里的一切。号称万王之王的帖木儿野心极大,他非但要吞并大明,而且希望用大明的财富与技术将整个世界变成阿拉伯人的牧场。这些天帖木儿每天召见自己,每次必然问询大明朝当年国家支持扩大票号,改革货币,统一度量衡的细节。从这些举措来看,帖木儿已经着手在做统治世界的准备。这个以背叛闻名的瘸子不惜血本拉拢自己,恐怕看重的是自己肚子里那点儿管理票号与货币的经验,而不是当年的友谊。

    帖木儿大军号称八十万,最贴近数字不会少于二十万。高德勇凭着商人的目光仔细估算着具体的军情。自己带晴儿逃离大明,怕的就是大明朝爆发内战。偏偏在祸起萧墙之际,帖木儿提前展开了对大明的军事行动。朝廷在西北没力量,苏策宇必然要奉燕王号令回北方六省打内战,秦王据谣传早与帖木儿有勾结,蓝玉与朱家有大仇。整个西北,能上前迎敌的仅仅张正武一支孤军,这仗,大明能赢么?

    好一个雄才大略的瘸子,高德勇佩服地想,回答帖木儿的问话时也更加卖力气。

    “这个胖子不得人心,贪财,好色,并且对手下刻薄”,几天后,帖木儿的案头,摆满了来自各方监视者对高德勇的评价。

    “爷爷,这家伙人品如此差,您下这么大功夫拉拢他,值得么”!油灯下,皮儿.阿黑麻不解地问。

    “他本来就是商人,商人眼中只有利益,没有人品。你记住了,征服一个国家的第一阶段,必须重用这些人品差的,并且将人品好的读书人杀掉。从文字与风俗上毁灭一个国家,才是最高明的毁灭”帖木儿对自己的孙子循循善诱。冬季出征本身就是冒险,一旦失利,他希望皮儿.阿黑麻能继承自己的衣钵,回头积蓄力量,将东征继续下去。东方集中了世界上一半的财富和智慧,拥有他们,则可进而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
    “那个贪财的家伙,收了我们那么多礼物还不知足。这几天还打着您的名义登门索贿,各个小国将领几乎被他敲诈遍了。听他府里的奴仆说,这守财奴有个藏宝箱,每天晚上上床前都会打开数一遍”。皮儿.阿黑麻不屑地嘲笑高德勇的贪婪。

    “是么,明天我再赏他一个大的箱子装财宝。我这兄弟,就这点儿出息,要钱不要命”,帖木儿高兴地回答,祖孙欢快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。

    忙碌了一整天的高德勇从床底下拖出守财奴的保险箱。旋开密码锁,翻过上面的珍珠玛瑙,黄金玉石,轻轻地将一件犀皮软甲捧了出来。好多年没穿过这件衣服了,上次穿着它行走西域时,自己还很年青。就是那次碰巧救了帖木儿。

    高德勇苦笑了一下,借着晴儿手中的烛光,将镶了宝石的软剑,象牙柄的镏金火铳,还有在人家空宅院里布局,害得主人不得不低价将房屋脱手的白磷盒子。一一小心地擦拭干净,一件件别在腰间。回头看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,再看看箱子里边让人倍感温暖的财富,跺跺脚,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,正对上晴儿与张怀仁关切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把这些拿去给大伙分了吧,今晚的事了却后。让大伙分散东归。路上用这些细软防身”。高德勇回头又看了珠宝一眼,强忍住心中不舍说道。

    “谢谢高兄弟”,生死关头,老镖师张怀仁不说废话,单手拎起保险箱走到了外间,昏暗的灯光下,镖师,趟子手,伙计,穿着偷来的军装。坚定地站在那里。老镖师将大伙按武功高低搭配的原则分成了两组,不计价值高低,塞糖炒栗子般,每人手里塞了把宝石。大伙俱知道此行九死一生,看也不看。将这些随便一颗即可供中等人家花销一辈子的宝石塞进贴身衣袋里。

    “晴儿,把这件铠甲穿上,我太胖了,已经穿不下它了”,内屋,高德勇拿着犀牛皮甲在晴儿身上比了比,不由分说套向她的肩膀。

    “嗯”,晴儿顺从地穿好铠甲,从头上拔出一个翡翠发簪,含在口中抿了抿,又仔细地将它插回鬓发间。高德勇伸手为晴儿整理干净头上的碎发,爱怜地看了她一眼,拉着她的手走向屋外。

    庭院深深的城主府邸中,初冬的寒风吹得树梢呜呜作响,仿佛鬼哭般,让人不寒而栗。帖木儿派来的幕僚及仆人早被饭菜里的迷药放倒,鼾声如雷。张老镖头与高德勇各带了一组镖师,穿出角门,走进墨一样的漫漫长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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