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正月十二日,深夜,天甚寒。 州桥下。 距离汴河不足五尺处,有一道狭长的斜坡。 此斜坡边有石块堆砌遮挡,可御寒风,乃是很多流浪乞讨者晚间的歇息之处。 不过。 当下天气较冷,斜坡上只有一人。 盖着两双厚被的方仲永趴在那里,一边数,一边用麻绳串着今日乞讨到的铜钱。 “三百二十八,三百二十九、三百三十……” 或许是因被开封府笞六十的缘故。 他倾斜着身子,歪着脑袋,姿势有些怪异。 不时舔一舔软塌下去的细麻绳。 他的身前铺着一张大纸。 上面写着自己被王安石《伤仲永》毁掉名声、无法生存的悲惨境遇。 他并不怕有人来偷他抢他。 开封府治安甚好。 喊上一嗓子,立马就会有巡逻的衙役奔来。 此外。 若被抢或被偷。 这张大纸上将会新添他的一件悲惨遭遇,明日的收入会更多。 …… “四百三十五文!” 方仲永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。 他没想到汴京城如此容易赚钱。 卖惨。 一天都能赚数百文。 在金溪老家。 他去做一整天搬搬抬抬的力气活,也就能挣一百文。 且这种体力活还不常有。 在《伤仲永》这篇文章大火,传到老家,让他的名声彻底臭掉后,就更无人找其干活了。 …… 州桥上。 身穿一袭青灰色长袍的苏良已看了他一刻多钟。 他没想到。 这个与王安石同龄,不过刚逾而立之年的方仲永,看上去竟如此苍老。 比实际年龄至少要老上十余岁。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。 苏良便笃定,方仲永绝对写不出那两篇充满戾气、诱导官员与百姓对立的偏激文章。 当下的他。 只是一个眼中只有钱的乡下人。 随即。 苏良大步走了过去。 就在方仲永将钱塞进怀中,准备睡觉之时。 只听“哗啦”一声。 一串大钱掉在他的面前,足足有一贯。 方仲永抬起头,看向一旁的苏良,连忙道:“谢谢大官人,谢谢大官人!” 苏良坐在一旁的石头上。 “金溪神童方仲永,五岁便可作诗,更有一项‘指物作诗立就’的本领,八岁名动乡里,十岁州府皆知,文采远超‘过目不忘、也被誉为神童’的王安石。” “但而今,后者已功成名就,未来可能有宰执之姿,而前者则是一事无成,而今只能来汴京乞讨,靠勒索后者来讨生活,哀哉!哀哉!” 听到此话。 方仲永皱起眉头,看向苏良。 “我……我就是个废物,我就一事无成,但王安石他不该诋毁我,他害得我无法生活,我……我找他赔偿有错吗?” 方仲永的眼神里满是恨意。 苏良望着缓缓流淌的汴河水,道:“你以为使得王安石致歉赔钱,你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了吗?就能从《伤仲永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吗?” “并不会!” “你的这些愚蠢行为,只会让《伤仲永》这篇文章更具有说服性!” “不仅是当下,未来十年、二十年、百年,甚至千年后,都会有人记得,有一名叫做方仲永的神童,最后变成了一个废物,在连温饱都难以自足的情况下,靠勒索王安石度日。所有的父母都会告诫自己的孩子,做人莫做方仲永!” 方仲永先将面前的一贯钱塞进怀里,然后看向苏良。 第(1/3)页